以前聽胡老太說過，我爺爺是屯子裏的大善人，幾乎是屯子裏每一戶人家，都受到過我爺爺的幫助，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，老太太這會對我的印象也很好，跟我說：“熟悉，熟悉，從前我生我三楞子的時候，家裏沒錢去醫院，還是你爺爺老韓頭，給了我男人點錢，才讓我去醫院生產的，你爺爺在世的時候，真是個大善人。”

“那我爺爺生來就是這個屯子裏的人嗎？”

我從小就是在我的表姑家長大，對我自己家的事情，我一概不知，現在很有可能是我的身世會關系到我的命運，所以我還是想從爺爺身上下入手，順藤摸瓜，等明天天亮了，在從屯子裏找找屯子裏的族譜之類的，想把我的身份搞明白。

“不是，你爺爺是外來的。”

當老太太跟我說到這話的時候，我頓時就有些吃驚，整個屯子裏都姓韓，要是我爺爺是外來的話，也不至於姓韓啊！

見我驚訝，老太太這會從炕頭的櫃子裏給我端出一大盒快要過期的餅幹，給我吃，估計是家裏也沒啥好吃的了，跟我說：“我還沒嫁過來的時候，你爺爺就已經在屯子裏了，聽屯子裏的人講，你爺爺原本叫什麽小三子，來到屯子裏的時候，正好十八歲，長得高大威猛，生的又秀氣，被你奶奶給看上了。”

我從來都沒聽過我家裏人的事情，現在老太太跟我講起多年前的事情，此時我的興致也來了，脫了鞋坐上炕，拿了個餅幹吃，然後問老太太後面呢？

“你奶奶家，當時是屯子最有錢人家的女兒，你爺爺去他們家找活幹，做你奶奶家的長工，加上當時年輕，這一來二去的，就跟你奶奶相互看對眼了，並且結婚生了，因為是入贅，就跟了你奶奶姓。可是誰知道老天妒忌，在你爺爺跟你奶奶結婚後，就生了你爹這個傻兒子，但是這並沒有影響你爺爺奶奶，你爺爺奶奶依然是心地善良，在災年饑荒的時候，屯子裏的人都快要餓死了，你爺爺將家裏所有的積蓄全都拿了出來，救活了屯子裏這麽多人的性命，如果不是你爺爺的話，我們早就被餓死了。”

老太太說著這話的時候，那雙已經被松垮的眼皮蓋住的眼睛裏，已經濕潤了起來，像是已經遙想到當年的場景。

“可是，就這麽一個大善人，說死就死了，一家人，被山上的這些畜生給害死的，當我們屯子裏的人，眼睜睜的看著你們一家被害，卻不敢伸出援助之手，生怕被山上的這些畜生報覆，現在想起來，是我們整個屯子裏的人，都對不起你爺爺，要怪就要怪山上那些畜生，都是那群畜生，把你全家給害了……。”

說到這裏的時候，老太太已經老淚縱橫，我趕緊從包裏拿出紙巾，給老太太擦眼淚，安慰他說我爺爺命好，就算是死了，也是上天當神仙去了。

老太太一邊哭著，一邊跟我說：“這當不當神仙我不知道，我只知道你爺爺十八年前是怎麽慘死的，身上的皮都被剝了，被丟進糞坑，也不知道是哪個畜生這樣活生生的把你爺爺的皮給剝了下來，還把你爺爺丟進糞坑淹死，秀秀啊，你現在還活著，你要是有機會，一定要替你爺爺報仇，現在屯子裏的人都走了，就剩下我們幾個走不動的老太太，還守著這個山屯子，等明天天亮了，我帶你去看看你家人的墳，他們都是你的爸媽，你的爺爺奶奶，都是你的根啊。”

老太太說的苦口婆心，這個大把年紀了，哭起來的模樣，也像是肝腸寸斷。

我生怕她這麽大的年紀還哭出個啥毛病來，於是就趕緊的安慰她，叫他她別擔心這事情了，然後又問她吃過晚飯了嗎？要是吃了的話，就早點休息吧。

老人家本來就容易累，現在這麽一激動，又被我催著，就順著炕躺下，在躺下睡覺的時候，不斷的跟我說是她們對不起我爺爺，沒能為我們一家討回個公道，是整個屯子裏的人，對不起我們一家。

我一邊安慰著老太太，一邊心裏也是泛酸的厲害，在老太太跟我說著這些話的時候，胡鳳樓在我身邊不停的搞亂，不想讓老太太說下去，但是到後面的時候，他知道阻攔也沒有了，就趴在炕邊上，默不作聲了。

等老太太睡著了之後，我準備起身脫衣服，也打算睡覺，胡鳳樓見我這會起身，便趕緊的從地上站了起來，借著屋裏昏黃的燈光，看著我，像是想問我什麽，但是卻什麽也沒說出口。

此時我看著胡鳳樓，我也想問他什麽，但是又沒什麽好問的，我已經跟他在一起了，已經默認和接受了他殺我全家的事情，現在就算是質問他為什麽要殺我全家，那也顯得我自己是在沒事找事。

於是就脫了衣服，正想向著炕上躺下。

“秀秀。”

胡鳳樓忽然就叫了一句我，並且向著我身上跳了上來。

我看著胡鳳樓此時的這張狗臉，也沒問他，只是看著他，用眼神問他有什麽事。

胡鳳樓看著我盯著他看的眼神，嘴裏發出了幾聲輕微的嗚嗚聲，也沒回答我，而是看著我，就往我身邊蜷縮著，將腦袋搭在了它的後腿上，神色十分頹廢。

不過盡管此時我不想和胡鳳樓說話，但是剛才老太太跟我說的話，此時在我的腦海裏盤旋著，一直都不肯從我的腦海裏散出去，於是我還是忍不住，問了句胡鳳樓：“是你親手把我爺爺的皮剝了嗎？”

胡鳳樓見我問他這問題，擡頭看了我一樣，趕緊的起來，大概是想跟我解釋，但是在他張口的時候，似乎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了，又繼續趴在了我身邊，低垂著眼神，輕輕嗚了一句，默認了這件事情。

雖然我知道我家人的死，都是胡鳳樓策劃的，跟他動不動手，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關系，但是當我我問向胡鳳樓這話，並且胡鳳樓默認了的時候，我心裏一時間還是有些接受不了，想著胡鳳樓用這雙殺了我全家的手，再對我好，我的心臟都快要疼的扭曲了。

可是就算是我知道又能怎麽樣，我根本就不能離開胡鳳樓，他也不會放過我，如果他要是想放過我的話，就不會帶我一起去南方。有些事情，如果沒人跟我提起，我想我會永遠都不會想起，但是只要一提起，這件事情就像是忽然又覆發的病毒，讓我難受痛苦

從我選擇了胡鳳樓那一刻開始，就像是走上了一條永遠也無法回頭的路，因為我只要想回頭，在我身後迎著我的，就是刀光劍影。

“明天我要去我家人的墳前上上香。還有我爺爺從前是外來的，除了我爺爺自己本人，這屯子裏，誰都不知道他是什麽來歷，所以等我明天給我家人上完香後，我們就回武漢吧。”

我跟胡鳳樓平靜的說著這些話。

胡鳳樓聽我說這些話後，開始沈默了一會，神色也逐漸平靜，跟我說：“明天我跟你一塊去上香吧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我趕緊的拒絕了胡鳳樓，生怕他真的會和我一快去：“你就在家裏等我回來就好了，用不了多少時間的。”

如果我想我爸媽在天有靈，我都不敢把胡鳳樓帶給他們看，她們的女兒，竟然跟殺了他們的仇人在一起。

胡鳳樓聰明，他知道我不帶他去的原因就是不想讓他見我父母家人，於是也就點了點頭，跟我說了句在外面註意安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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